白糖不加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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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申】NEVER/LOVE AGAIN(下)

9/


申留真独自把自己锁在小屋子里,她关上灯,听着窗外风吹动花草的声响,焦躁地一面抖脚一面拆开一包新的鹰头牌香烟,地上已经有两包空着的烟盒被她踩得又扁又烂,整间屋子像是毒窟一样杂乱不堪又烟雾缭绕,她再次把贝壳吊坠掰开,细细看着里头画像上风韵犹存的女子。


她压不下心头那种像要把她撕碎的愧疚和罪恶感,一遍遍想起自己是如何苟且偷生,如何在生死关头为了活命而选择抛下和她出生入死的挚爱。

这样的她,从此把自己的灵魂交给了魔鬼任其宰割,在生命里永远留下一处缺憾,像一具空壳一样四处漂泊,吹打在身上的风雨时刻提醒着她她无处可躲、更别无选择。


她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把剩余的日子过下去了,被裹到东、被卷到西,随着流沙随着土石,成了比连她所看不起的街头乞丐都要不如的存在。

起码他们不杀不抢,老老实实接受自己悲戚的命运,任由世间万物沾沾自喜地摆布,而不是像她一样尽做损人利己的事。



她受不住排山倒海而来的回忆,更不想再见到申有娜那双明亮的双眼,大概是不想心里最后一丝人性和心底的柔软再度被唤醒,于是她干脆叫了辆马车,载着自己在颠簸的林间小道上前行,远离这个承载着她职责的巴洛克式古宅,一路行驶到城郊间龙蛇混杂的酒廊才停下。


申留真大口灌下烈酒,试图依靠酒精来逃避这喧嚣烦扰的人世,换来的却是手臂上一阵温热的触碰。


她倏地从桌子上爬起身,她眼花撩乱到看不清来者何人,只从这沾满酒气和油烟味的污浊空气中闻到一丝带着奶油味的花香,还有那张始终萦绕在脑袋里的脸蛋在眼前摇摇晃晃地展开。


“有娜?”她眨眨眼,用力想看清楚,又笑自己大概真的是得了失心疯,竟幻想在城外的酒廊里能看到那被罩在玻璃瓶中的一朵白玫瑰。



“姐姐,我们出去好吗?”



但那声姐姐是那么扎实,申留真乖乖扶着申有娜的肩膀,垂着头和她走出了酒馆,伸手挡住野地灼热的太阳光,靠着嘎吱作响地老旧墙面稍作歇息。


“留真姐姐,妳还好吗?”


申留真抬头,和申有娜一样的乌黑长发,一模一样的大眼睛写满了忧愁,还有她那一抹上唇彩就变得诱/人无比的唇齿,但她怎么可能在这里?


“有娜?妳为什么在这里?”

“早上担心姐姐所以一直在窗边看...”申有娜突然伸出手胡乱地摸了摸她的头,“看到妳的样子就跟出来了。”


申留真叹了口气,埋怨自己的粗心大意,堂堂冥国间谍都当到被一个小女孩跟踪了还不自知,而且还这样破绽百出的用真实的自己去面对她,在诱导申有娜走进自己精心布置的糖果屋的途中,她自己好像也在不知不觉间一步一步沉沦在陷阱之中了。


也许这个陷阱最后会把她们两个一起反锁在糖果屋里,最好都不要有外人能够进来窥探她们不切实际的糖果罐子,藏在最里头的,肯定是最初那橙子味的棒棒糖。




“我没事了,回家吧。”申留真强迫自己清醒些,伸手招揽了马车,先把申有娜推进去后自己才跟进。“以后别做这种事,城外很危险,妳应付不来。”

“那妳就应付得来吗?”申有娜难得不愿乖乖听话,颤抖着声音反驳她。申留真抬头一看,才发现她的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泪水。

“姐姐不是也只是个女孩子吗?对妳来说我只是妳的学生而已吗?为什么我觉得我好像看到的是假的妳?”她紧咬着下唇,双手握紧了拳头。申留真的眼里,一直有她不懂的那种沧桑和沈痛。


申留真沉默了会,伸手抹去那雪白面容上的泪痕,没有多说什么,静静地把她搂到怀中安抚着。



回宅邸后申留真只能陪着申有娜,她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申留真又唱了一次DOMINO给申有娜听,唱着唱着自己却也湿了眼眶,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却又无力改变。


“姐姐愿意和我说妳的心里话吗?”申有娜牵起她的手,稚嫩的双眸中透出不懂隐藏的不安全感。


见申留真不愿回答,申有娜叹了口气,转身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奶油色的小盒子,递到她手上。


申留真打开,里头是一只黑色的手表,做工精细,银灰色的指针像锐利的芒锋一般旋转着,申留真有些诧异地拿起,表面刻着她的名字,背面则是刻着不起眼的YUNA。



申留真再看回自己手上的表,破损老旧,也难怪申有娜想替她换一只新的,但申留真不确定,在那雾得几乎看不清的表面,刻在一起的"RYUJIN & YEJI"有没有被她收入眼底。


“姐姐,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妳...就算妳有些话不想对我说也没关系,我相信妳。”

“谢谢妳,有娜。”申留真把手表放回盒子里,轻轻把申有娜抱住,吻了下她的头顶。“相信我,我爱妳。”




10/


当晚,夜色浓厚,冷风把窗边的丝质白窗帘吹得时高时低,被褥里两副炙/热的身躯交/缠着,交织着爱/欲和热/烈,彷佛看见两头华美壮丽的兽,双眼炯炯,在没有灯火的夜晚交/缠徘徊,在那无人知晓的一张双人床上翩翩起舞。


申有娜的手拂过申留真赤/裸地肌肤,她温热的身体抵的她也快要被烫出了高烧,微弱的银白色光晕包围着她们,她一面容许申留真的侵略,一面在这一片朦胧的情/欲中把申留真眼底的所有看得更清。


她们已经如此靠近,怎么能说还未触及彼此的心灵呢?


她们像是一幅相贴/合的拼图,紧密相连、融合成美不胜收的图画,恍惚之间,透着月色,申有娜看见了申留真侧腰间的一行字。



字说不上大,但偏偏就是一眼瞬间申有娜就看得清楚无比。

是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刺着"NEVER LOVE AGAIN"。



抬眼看那真实不过的眸子,里头写满无尽爱意和柔情,像是浸入她的脉搏般与她相纠/缠,腰间却刻着那无比冷漠扎心的句子,申有娜不知道该相信哪边,于是闭起眼睛任由申留真将她的一切全数夺去。


申留真心里所设下的层层防护网,究竟申有娜是站在哪边?可曾进到最深处,一窥那藏在笑脸和无谓底下的所有深渊?

要是能深入其中,申有娜不怕再也爬不出来。



申留真在自己的那张硬床板上起床,她没有去回味那些激/情,而是把那放着手表的盒子塞到衣柜深处,手上戴着的依然是那老旧的破表,伸手扯了扯衣领让自己体面些,随后就以一个"老师"的身分重新踏入申家的大宅子。


“我真不懂为什么要学这些。”申有娜一如往常地趴在桌上抱怨着,嘴巴总是气鼓鼓的。“冥国跟江门国都相安无事多久了,哪可能还有什么战争。”


“那也是表面上相安无事,私底下动用的小手段可多着。”申留真轻描淡写地说着。有时候,她更情愿把申有娜这份单纯给保存下来。


“那我还是住在寮州就好,什么都不用烦恼。”


“这倒是,寮州的太阳是热了点,但好过这里绑手绑脚的宫廷规矩。”申留真笑了笑,她自己受不了这种生活,越早离开对她越好。

“呐,我突然好想念广场旁边芝士球的味道哦...以前几乎天天吃的。”申有娜往椅背一躺,俨然没了那大小姐的架势,可能是跟申留真久了,也学起了她那种随意的调调。

“是啊,那味道谁忘得了?要不下次等申上校出远门,我们溜去寮州玩一天?”

“不被抓到才有鬼呢。”申有娜淡淡地笑了下,又起身去专心看着教科书,不再和她说话。


申留真伸手轻轻碰上自己的胸口,一阵一阵的心跳声似乎都要传进申有娜耳朵里了。



她明白她再不走,也许就真的走不了了。




11/


“有娜啊,上校虽然老是板着一张脸,但好像真的对妳挺好的。”


“是啊,毕竟一家人,连我们都不互相信任的话,还能相信谁呢?”申有娜玩着指甲,看来并没有特别警惕。


“他现在还是老是在处理海军的杂事,那些杂七杂八的文件都放家里安全吗?”


申有娜还是不为所动,“安全啊,家里不就只有我们几个,老管家都服侍我们一辈子了,而且爸爸的东西一律锁在房间里头的保险柜里,几乎不离开自己的视线...再说谁会对那些无聊的东西感兴趣?顶多能拿来看一看,但内容又多又杂。”

申有娜一口气说完后,抬起眼睛看因为专心聆听而显得格外认真的申留真。




“我回答完妳想听的了吧?那现在可以轮到妳回答我了吗?”




申留真猛然一愣,对上那双比她想像中更透彻的双眼,才知道自己在这兜兜转转的心机战之中并不总是占尽优势,不如说是她动摇的感情让她自己也乱了阵脚。


原来申有娜不是她眼中那全然的单纯,她看清了申留真的谎言,自从在无意间落下的贝壳坠饰被申有娜看到过以后,她开始找寻着蛛丝马迹,才意会到申留真一直以来说得可能全都是谎话。

寮州人有个当地人才知道的小信仰,那就是把海岸边的贝壳视作噩运的表征,又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寮州人会把厄运随时放在兜里呢?


还有寮州人说起"江门"时独特的卷舌口音,申留真从没有,甚至她脸上深邃五官的深沉和那些不愿敞开心扉的片刻,都使她比起寮州人更像北方冷漠的冥国人。


嘴上说着爱她,贝壳里放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画像、腰上刺的是宣誓般的不再深爱,她当然也注意到了,那和申留真一身讲究的行头比起来略嫌老旧突兀的旧表,刻着的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所以申有娜选择替她订做一只新的,仅仅只是在背面刻上自己的名字。

她不求自己真正理解申留真,也不求申留真的世界里容得下她,但起码她想要自己那微小的名字,紧紧贴在申留真那纤细温热的手腕上,随她去闯荡。



只可惜她依旧没有换上自己送的那只表。



她明明知道对面这个女人说的都是谎言,但她却不忍戳破,继续沈溺在她给的无限欢愉和索取着那不属于她的爱。直到这一刻,她感觉得到申留真已经准备离她远去。


“妳对我说的对我做的一切,全都是假的吗?”申有娜忍住眼泪,看着对面那沉着脸的申留真,想起了初遇时她爽朗的笑容和自然地勾搭,如果那些全都是谎言,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能够深信不疑?


申留真不愿回答,只是闭起了眼睛抿紧嘴唇。


“我不相信...申留真,我看进妳的眼睛,那些温柔和爱不可能是假的,妳灵魂里的善良和柔软更不可能是假的,我全都知道,妳以为妳能够骗我,但也许妳骗的是妳自己。”申有娜委屈地边流着泪边说,走过来握住申留真的双手。“妳爱我,就像我爱妳一样。我不在乎妳是为了什么来,也不在乎我父亲要为他犯下的罪付出什么代价,那都是咎由自取,但我不要妳抛下我...”


申留真皱起眉头,"抛下"那两个字太沉重,好像在絮絮叨叨细数着她一路走来的罪,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踏错了路,选上了条满是荆棘和玫瑰丛的道路,刺伤了自己,在无数溅上鲜血的红玫瑰丛里,却又找到了那极其珍贵的一朵白玫瑰。

那一切的确都是真的,毕竟爱一个人的眼神又怎么能够演得出来?



申留真用食指抵住申有娜的柔/软的唇,随后用手盖住她的眼睛,吻了上去,不轻不重,并不带有过多的情/欲,随后她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一星期房子又会只剩妳一个了,好好照顾自己,上校回来后肯定会大发雷霆的...我—”


申留真看着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她好想抛下这一切,任性地说"好,我们一起逃离这里吧,一起逃到只有我们的糖果屋,让我把所有橙子味的棒棒糖都送给妳"。然而她却连那句"我爱妳"也终究吐不出口,她回过身,留下申有娜看着自己远去的背影,自觉自己再次成了十恶不煞的千古罪人。




12/


那个晚上,比起平时还要更寂寥,申有娜连自己的眼泪滑过眼角滴在枕头套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同在二楼,她也听见了小石子被踢落地面、隔壁的窗框被搬开、一阵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物品移动的声音,申有娜无数次想站起来过去一探究竟,看看是自己因为过度想念而有了幻听,还是申留真真的在隔壁房里准备拿走她来到这里的最初目标,准备在拿完后不告而别,残忍地把申有娜的心夺去后又抛下。


一直到凌晨三点,所有动静都没有了,一想到申留真可能真的走了,申有娜再也压抑不了,哽咽着把被子盖到脸上,感受着心里的绞痛和麻痺。


她从床上爬起来,像失了理智般跌跌撞撞地出门,赤着脚走下楼梯,穿梭过一个个门廊和厅堂,猛地推开大门,也不在乎石子路上的沙石都嵌入她纤嫩的脚底板,就这么自顾自地朝着申留真住的耳房狂奔过去,但推开门一看,却是一片孤寂,就连她曾熟悉又排斥的那香烟的气味都已经飘散。

这里没有人住过的痕迹,除了那些堆积成山的杂物,地上随处可见的烟蒂也堆的跟座山似的,还有几瓶空了的烈酒灌被捏的干扁,申留真什么也没有留下,她真的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上校回来后立刻就发现了房间被动过的痕迹,也发现了多年前自己窝藏冥国叛军的那张名条和几份相关文件被从撬开来的保险柜里偷走,上头甚至俏皮地留下了一个烟头,像是在嘲讽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的他。


申有娜当然免不了一顿骂,从那之后上校变得很神经质,在房屋周遭顾了几名打手日夜巡逻,申有娜也更加没有自己的时间和自由能够外出,她想念申留真时就会拿起鲁特琴,想学她那沉沉的嗓子唱DOMINO,可是试了好多遍都抓不到调,也没了那种听她唱时无限的悸动。

『Thinkin’ about ya,好像快哭出来的 face ya,独自吞没了夜晚,Talkin' about us,好像不一样的我和看着越来越像的你,我会在的,这里 by your side』


她总是努力回想着歌词,然后独自在曾经充满她们欢笑声的房内泣不成声。


她也会到窗边,想像申留真身手俐落地爬上来,笑盈盈地说要给她一个惊喜,然后翻过窗进来把她给紧紧抱住的场面。



虽然那些都没有成真,但她确实在窗边一角有了发现。

是她送给她的手表和盒子,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打开一看,手表还在里面,但压在下面的还有一张折的随意的纸条。

摊开来,是一个女性的素描,画着的正是她开朗地笑着,一手拿着棒棒糖,一手捧着一束白玫瑰的模样。背面则是申留真用好看的草体写下的一段话:


『申有娜,我爱妳。很抱歉最后没有亲自对妳说出口...


妳说的对,我才是那个什么也没看清的傻子

利用妳骗了妳的我是个大浑蛋大恶棍,但更浑蛋的是我竟然想要拥有妳。


我大概是疯了才会留下这封信给妳,打破了出完任务就绝不许留下任何东西的金科玉律,只渴望得到妳的谅解和上天的宽恕,也希望能让妳心里好受一点


如果妳要举发我,我不会逃避...妳知道我的一切


如果妳能够等我,我会带着妳离开,到只有我们的地方,相信我,等着我,我永远都会确保妳的安全

说这些不知道是不是晚了,但请原谅我的懦弱吧

手表,下一次碰面的时候,妳再亲手替我戴上好吗?

这次,我想为了我自己而活,我爱妳。』


申有娜的手止不住颤抖,几乎都要把纸条捏皱了,但又怕破坏了背面那不知申留真是在什么情景下把自己的神情刻画的栩栩如生的画像,于是只能紧紧把纸条贴在胸口。

她会等申留真,会义无反顾地相信她,因为就算再次被她欺骗,申有娜都不会有一丝后悔。




13/


不知道是第几个空着心的夜晚,申有娜睡得不安稳,外头下着比平时还要更大的雨,雨点打在玻璃上,却更像是一根根针直直插入申有娜的心窝。


她翻来覆去,这过大的床再也无法让她安心入睡,被子和床单总是冷得可以,没有一丝暖意,就连在正午走到花田去散步时都只感觉的到那从体内冷上来的刺骨寒意。



她听见了匡啷声和撞击声接连响起,心想八成是风雨太大,吹倒了庭院里那些伟人们的雕像,又或者是中央的喷水池裂成了两半,把支撑着建筑的梁柱全部卷到了大路上。


她紧闭着眼睛想隔绝那些貌似越来越响的噪音,直到她听见几声像烟火一样响亮的爆炸声,又发觉自己的窗户正在被不停的敲打,她才终于爬起来,拨开窗帘朝外头看。



风雨之下,那熟悉的身影和夜色融合在一起,宽沿帽依然遮着她大半张脸,身上的衣物因为被雨水打湿而服贴在身上,她戴着黑色的面罩,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申有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刻开了窗让她进来。



“有娜,好久不见。”



真的是那沉沉的嗓音,申有娜在梦中听到了无数遍,但此时此刻反而比起任何申有娜的幻想都还来的更不真实。


雨水顺着申留真湿透了的发丝滴在地上,她的胸口起伏着,手上戴着一对黑手套,她身上现在都是雨水和污泥的味道,还混着一点血腥味。

申留真不等她反应便吻了上来,紧紧把她搂在怀里,这交织着雨水和汗水的吻此时此刻却比申有娜这一生吃过的所有糖都要甜。“嘘,拿好手表到窗边站着。”


申有娜赶紧到桌上一把抓起她一直放在一角的盒子,她全心相信眼前这个女人,于是听话地站到窗边,她听见还有更多代表着不详的碰撞声接连响起,身子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申留真背着她,申有娜看不见她双手的动作,过了也许几分钟后,申留真退到她的身边,安抚似地扶着她的脑门压进自己怀里。


“没事的,等等我数到三就爬出去,不要回头看,用妳最快的速度往下爬。”


申留真往外探了下头,眉头紧紧蹙着,随后她捂住她的耳朵,模糊之中,申有娜除了听见了窗外的狂风暴雨,也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惨叫拖得很长,刺耳到难以分辨是男是女。



“三,二,一...爬下去!”


申有娜没有回头,她听见申留真点燃了什么的声音,也听见房门被撞开的声响,然后是申留真开了一枪,对方也开了一枪,申有娜这时候已经跌到了一楼的砂石地上,在她因为过度惊吓晕过去前的最后一秒,她看见申留真的身影也顺着墙边攀了下来。



申留真抱起晕厥的申有娜,吃力地跨过矮墙,回头瞥了眼被烟雾和橘红色火光笼罩的房屋,在这寂静的夜里这座宅邸的混乱实在太过醒目,她猜不久后就会有四方的人来围观,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只会找到这栋大房子里剩下的几具发黑的尸体,然后警方就会判断是一群有组织的盗贼进行了一场计划过的犯罪,全然不知发生在雨夜的这一场故事的全貌。

但此刻的她还不能松懈,背起申有娜在她勘查过无数遍的花田里左闪右躲,最终顺利从后侧的一侧缺口逃出,狼狈地到不远处溪边的小桥下放下申有娜,心疼地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心里有些担心她会被冷风给吹得冻着了。


不过申有娜没过多久就醒过来了,她呼吸急促,一双满是惧色的眼睛瞪得斗大,整张脸都苍白憔悴的不成人形,在和申留真对上眼以后似乎才恢复了些理智。


“有娜,没事了,我在这里。”她蹲在她身边,临时升起的营火照亮了她们四周的区域,也帮申有娜毫无血色的脸添了一分橘黄色的生气。


“刚、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把资料送回去后我们组织就开始计划要除掉上校,我一定得加入,这样才能把妳毫发无伤的救出来。”她轻描淡写地说,把手上湿黏的黑手套脱下扔在一边。“所以我背叛了他们,在他们去处理上校的时候先到妳的房里找妳,他们闯进来的时候房子已经烧起来了,我开了一枪就跟着爬出来,躲到这里应该暂时安全了。”


申有娜没有答话,申留真能理解她现在的混乱跟不安,就只是过了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的家没了,她的家人也没了,只能随着她成了沦落天涯的亡命之徒,而她甚至毫无选择权。


她靠向她拥住了她颤抖着的纤细肩膀,两个浑身湿搭搭的人裹着一条干毛巾窝在营火边,申有娜一身的睡衣都被一路上的污泥和尘土弄得肮脏无比,再加上风雨的摧残,她像是失去了光辉的流星,正在殒落的道路上,没了千金大小姐的那种高贵优雅,而落地的地方恰好是申留真所为她准备着的一块雪白大地。


“睡一觉吧,我保证明天一切都会更好。”




14/


天空泛起鱼肚白的亮光时,申留真正坐在重新升好的营火堆边吃着吐司,见申有娜也醒了,便丈量着递了四分之三片过去。


“呼...其实昨晚睡得挺好的呢。”申留真咧嘴一笑,一口咬着白吐司一边拿着树枝在地板上胡乱地刻着。

“...骗人,我知道妳一直没睡在守夜。”申有娜噘起嘴,把裹在身上的毛巾拉紧了点。



经历了一夜的刺激,虽然那一切还是稍嫌戏剧化了点,但此刻的她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申留真还在她的左右,那就够了。



“好吧,那现在能替我戴上手表了吗?”申留真伸出左手,上面空荡荡的露出一截特别白皙的皮肤,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拔掉了原本的那只旧表。

申有娜乖乖地从盒子里掏出当初订做的手表,小心翼翼地替申留真戴上,抚上她手腕光滑温热的肌肤,申有娜心底也涌起一股暖意。


“我知道妳还有很多话想问我,我们就一路上说吧。”


“去哪里?”申有娜也随着申留真站起来,但她立刻就从申留真忍耐着的表情发觉了不对,她的腰间被绷带缠得死紧,当中还被鲜血染得鲜红。“妳昨天受伤的?”


“不是...到寮州吧,我想吃吃看广场边的芝士球到底是什么味道?看看小时后的妳吃的究竟都是些什么。”她毫不在意,轻挑地一笑,单肩背起她的背包。




“...笨蛋,广场边根本没有卖过芝士球。”




申留真睁大眼睛,随后又理解地笑一笑,“那好吧,妳总能带我去其他妳小时候去的地方吧?不过我们上路前先去市集买点糖路上吃吧?到寮州之前我还要先带妳去个地方。”



马车被喊停时,申有娜从车窗往外窥探了眼,跟在申留真身后下了车,这里几乎可以说是一块荒无之地,四周除了金黄色的干杂草以外看不见什么别的,就连道路都隐藏在杂草丛中,申有娜都有些担心等会在这里可能叫不到车出去了。


申留真没有说话,于是申有娜也不过问,偷偷从后面勾起她的小指,任她领着自己在一片荒原之间穿梭。

金色的艳阳把她本就是浅金色的发丝照的刺眼,申有娜看着她发着光和热的背影,明白了一只关在大笼子里的白雪燕终于能够朝着憧憬的太阳飞去的感觉。

她们一直走着,直到来到方圆几里内唯一一颗高耸的大树旁才停下,这树木上长着无数艳红的花,听申留真说是长在莽原的火焰树。


树根处有一处凹陷,里头摆着已经枯萎的花朵和一只被土埋了一半的手表,款式就是申留真手上戴着的那只,不过看起来更破也更历经苍凉。


“这是我曾经的伙伴兼爱人被葬下的地方,她叫黄礼志。”申留真轻轻地说着,蹲到了树干旁,申有娜没有从她低垂着的眼眸里看到什么。“好几年前,我在任务当中失手,面临了需要抛下她或是让任务失败的两难,但是—任务失败的同时,也代表着冥国会在那场战争中失利,接连我们也会以死谢罪,所以我只能选择抛下她。”申留真说着抬起眼睛看她。


申有娜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于是也跟着蹲到墓边,尝试体会申留真说出来的一字一句。


“从那以后我就不觉得自己还配当做个人活着...直到遇见妳,重新点燃我对这世界的期望,重新在我的世界里注入了爱,而我又再一次面临了二选一的抉择。”申留真从兜里拿出黑手套和贝壳坠饰,将其放在那浅浅地凹槽里。


“这次我决定为了自己活...如果我连第二次机会都放掉,那我肯定真的是个傻子。”


申留真最后再从口袋里掏出那只旧手表,毫不犹豫地放了下去,将一旁的灰土覆盖上去。

“既然妳在这里,我也该把过去的一切全部放下了。让我带着妳重新出发吧?到只有我们两个的世界去。”


申留真转头朝她伸出手掌,申有娜也毫不迟疑地握了上去。


“现在,我已经把我的一切都托付给妳了。”申留真今天嘴角笑着的弯度是这些日子以来最好看的,她从树上摘下一朵红花,和申有娜一起跪在坟前做最后一次的道别。


黄礼志,现在的我终于重新活得有色彩了,希望在另一边的妳看见了,也能祝福我。再见,我永远不会忘了妳。


她睁开眼睛,往右看向那天真却又坚毅的侧脸,她紧紧与她十指交缠,把沾满鲜血的红花留下,摘下了纯白洁净地白玫瑰重新踏上路。




尔后她们在热情奔放的寮州租了间不起眼的套房定居了下来,房里门廊的鞋柜上放着一桶塑胶罐,里头塞得满满的都是那吃起来不怎么样的橙子味棒棒糖,下午的时候夕阳会顺着小小的百叶窗洒入客厅的绒毛地毯上,总有两个身影恩恩爱爱地在地上时而打滚时而嬉闹,到了晚间,附近的邻居总能听见悠扬地歌声和随兴地琴声伴着几句DOMINO从亮着黄光的小套房里流出来。




申留真拆开腰间的绷带,侧边的皮肤明显有着大片的伤口,那本来有着NEVER字样的皮肤被削了下来,留下来的只有LOVE AGAIN。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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